老明子调机关当了办公室秘书，这工作看着是升了，可比他在机电科当宣传员难干多了。

这天，李刚到了老明子办公室，老明子正在忙着写书记的一个讲话。李刚一屁股坐在老明子办公桌前边的椅子上，拿出烟边吸边说：“明子，祝贺啊？终于上“二楼”了！”

老明子笑笑说：“少阴阳怪气的，这二楼你以为好啊？这可是写稿子，不是喝茶水！要不你上来试试？”

李刚嘴一撇，笑着说：“明子，这二楼办公室我可坐不了，不知怎么，我一上二楼就头疼，特别这拿笔杆子的活儿，更头疼，干不了！”

老明子笑着说：“头疼吧？我这活儿说起来也是个苦力，费尽心思的，有时还得熬大夜，有点门路谁干啊！”

李刚抽一口眼，笑笑说：“这活儿虽说别人干不了，但正好适合你，是你的强项。”又说，“在学校你就爱瞎写八写的，这不写到点上了！”

老明子看看李刚，摇摇头，无语地笑笑。

李刚抽了口烟，又呵呵地笑着说：“这可是关键岗位，跟书记当秘书，全矿有几个啊？看来你们家祖坟上冒青烟了！”

老明子正忙着写稿，没功夫跟李刚闲扯，不知可否地笑笑。

这时，书记进来了，跟老明子说：“小刘啊，我想写一篇论文，”他才要说，见李刚在老明子办公室坐着，又改口说，“小刘，这一段时间怎么样，工作还顺吧？”

老明子赶紧说：“书记，还行！”

书记看李刚还在那儿坐着，说：“是这样，一会儿你到我办公室来，我把论文的想法跟你说说。”说完就走了。

老明子说：“李刚，你在这儿先坐会儿，我去书记办公室，一会儿就回来。”

李刚有些尴尬地说：“走了！刚才书记进来我就该走，真不好意思啊！”

老明子也觉得有些不好，说：“李刚，改天我请客，我请你们两口子，咱们好好喝一回！”

李刚笑笑说：“明子，你早就该请了，你看你这一路，到处是鲜花，都开到机关二楼了，好香啊，还不该请客？”

老明子说：“该请，该请！”说着就赶紧去了书记办公室。

到了书记办公室，书记正坐在一个皮转椅上，两眼看着窗外愣神。见老明子进来也不说话，用手指指桌子前边的皮沙发，意思是叫老明子坐下。

老明子就悄悄地坐下了。书记两眼盯了会儿窗外，又从桌子上拿起一个小梳子，在头上梳着。老明子看书记梳头的动作很可笑，头上满共没有几根毛，稀稀拉拉地横倒在头顶上，有什么可梳的！

老明子在沙发上坐着，书记还在一遍一遍地梳着那几根毛。书记梳了一会，把梳子放回到桌子上，说：“小刘啊，你刚到机关，对机关还不熟悉，这需要有个过程。”说完，两眼盯着老明子看。

书记看了一会儿老明子，笑笑说：“我是很欣赏你的，组织部也给我推荐过你，说你人老实能干，这些都不错，这是做人的根本。不过，我最欣赏你的还是你的文采，你文笔不错，符合我的口味，我喜欢！”

老明子没有说话，他在认真地听着。

书记又说：“我这个人也是干秘书的出身，以前也是工人，后来到车间当宣传员，后来又当科长，后来是副矿长。这不，现在我又当了书记。这都是一步一个脚印干出来的。所以啊，我很爱才，你在办公室要好好干哦！”

老明子赶紧说：“书记，我刚到办公室，有啥做得不对的你就说，我一定好好干！”

书记呵呵呵地笑着说：“好，好，我就说嘛，你很聪明！”

老明子看着书记憨憨地笑。

书记说：“我叫你来，其实是有一个论文课题要跟你研究，我想写一篇论文，论文的内容是如何发挥基层组织作用，你要抓紧时间给我写出来！”

老明子说：“书记，你不是要在科技会议上讲话吗？这个讲话稿我还没写完！”

书记一听老明子这么说，眉头一下就拧成了一个疙瘩，说：“对，我是要在科技会议上讲话的，可这篇论文也很重要，是要参加市里的一个研讨会，你要好好写，尽快写出来！”

老明子说：“那好吧。”

说完后，书记坐在皮椅里，他看着老明子，好像要说什么，但又没有说，就这样一直看着老明子。

老明子想，书记不是跟我要研究论文吗？怎么不说话了？老明子很想听听书记对写这篇论文的意见，他一句话也不说，两眼盯着书记，想听书记说。

可书记看了一会儿老明子，突然说：“怎么，你还有事？”

老明子说：“书记，你不是说要跟我研究这篇论文的吗？”

书记用手挠挠头，说：“是啊，我对这篇论文的想法和意见很简单，就是要写得带劲，刚劲！总之，要写得好！”

老明子还想再听听书记对这篇论文的具体意见，书记有些不耐烦了，他皱着眉头，看看手表，有些着急地说：“你还不明白么？”

说实话，老明子压根就没听明白他这篇论文怎么写？更不知道怎么带劲、刚劲儿。但他看书记的脸色有些不耐烦，就说：“好吧。”我走了。

老明子一头雾水地回到办公室，心里有些不痛快，这论文也不给说个一二三，就叫写。再说了，自己是个小秘书，也没干过组织工作，我哪里知道如何发挥基层组织作用啊！

老明子下班回到家，心里很沉重，他把领导的讲话稿也带回了家，意思是开夜车也得把书记的讲话稿写完，两篇文章都得写，又要得急，不赶出点时间怎么写论文啊？

老明子想，这个讲话还没写完，领导又给布置了一篇论文。这些文章可都是大块头，理论性、指导性都很强，过去写的都是些通讯报道、好人好事的小文章，现在弄不弄就叫写讲话稿和论文，他还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！

晚上，李风云来了，她好像很高兴，老明子娘正在院里刷锅，李风云说：“大娘，刚吃罢饭啊？”

老明子娘看是李风云来了，笑眯眯地说：“可不，刚吃罢。”又说，“风云啊，你来的正好，明子正在屋子里难受呢！”

李风云一听老明子在屋里难受，还以为他病了，赶紧说：“大娘，他哪儿难受啊？”

老明子娘笑笑说：“哪儿难受？工作上的事儿啊，正在屋里发愁呢！”

李风云一听老明子娘这么说，知道老明子在工作上遇到了难题，就赶紧进屋了。

李风云进了屋，看见老明子摆了一桌子材料在发呆，说：“明子，咋了？活儿不好干？”

老明子看是李风云，挠挠头说：“也不是活儿不好干，就是要得太紧了。这不，主任刚给我安排了一个活儿，叫我给书记写科技会议上的讲话，这篇我还没写完，今天书记又把我叫到办公室，叫我给他写论文，你说这活儿安排得多紧，我都不知道先写哪个了！”

李风云说：“再紧也得一个一个地写啊，饭还得一口一口地吃呢！怎么也不能一下子写两篇文章吧？”

老明子说：“谁说不是啊，可这话我跟书记说了，没有用！”

李风云说：“那咋办？”

老明子说：“这不，我把稿子都拿回家了，我今天就是不睡觉，也得把领导讲话稿写出来！”

李风云说：“都干了一天了，还得再熬夜？”

老明子说：“风云，你不知道，这机关可跟基层不一样，谁也不管谁，你的活儿你自己干，别人可不管你会干不会干，懂呢还是不懂？干不好就没人看起你！”

李风云说：“那是啊，谁干谁的工作，谁管谁啊？”

老明子说：“你还没明白我的意思，就说我写这篇讲话吧，郝主任只给我说写篇领导在科技会议上的讲话，别的就不管了。我问都写啥？郝主任叫我去问老总，我就去问老总了，你知道老总怎么说？”

李风云说：“老总怎么说？”

老明子说：“老总呵呵一笑说，书记讲什么我哪知道？他愿意讲啥就讲啥，这事儿我不管！”

我回到办公室问郝主任，主任说：“你自己看着写吧，反正书记满意就行！”然后老明子看着风云说，“风云，他们谁都不说个一二三，你说我这文章怎么写！”

李风云说：“书记讲话他不跟你说他讲啥，那你写啥啊？你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！”

老明子说：“是啊，领导叫你写，还不告诉你写什么，叫你猜着领导的心思写，你说我这工作累不累？到机关这段时间，尽是猜着领导的意图干工作，我的头发都白了！”

李风云笑笑说：“管他呢？他们谁都不管，还要写得好，那你就给他们瞎写呗，倒时候写好了不能用，叫他们也发发愁，下次他就该给你详细地说了。”

老明子苦苦一笑说：“这样吧风云，我不陪你了，看来我得光了膀子熬大夜了！”

李风云看着老明子，有些生气地说：“我看这机关就是个虚名儿，什么办公室，什么领导秘书？屁！其实就是个苦力！就算卖苦力还得落个心里明白呢。这算啥？叫你糊里糊涂地往外憋文章！”

老明子无奈地笑笑。